第297节-《金玉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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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怀风说,“我不是轻易改主意的人,你明白这个,也就够了。”
白雪岚说,“是,足够了。”
这句话,仿佛是咀嚼着橄榄而出的,有说不尽的意味。
两人之间,便有一阵无法形容的哀切而勇毅的静默。
宣怀风在床上拿一只手撑着,慢慢坐起来。
白雪岚问,“这就起床了?这钟点不对。”
宣怀风说,“我口渴。”
就要下床去取水。
白雪岚按着他肩膀说,“你别动,我拿来给你。”
不等宣怀风说话,就下了床,顺手把电灯拉亮,在柜子前把暖水壶打开倒了半杯,那玻璃杯装了热水,颇为烫手,白雪岚怕要把宣怀风烫到,琢磨着掺点凉水,转头一看,隔壁放着的玻璃凉水壶却是空的。
宣怀风坐在床上,见他伸手要拉铃,便问,“你叫人做什么?”
白雪岚说,“凉水没有了,只有热的。”
宣怀风说,“这种时候,何苦把别人也折腾起来。我正想喝热的,给我罢。”
白雪岚听他这样说,也不拉铃唤人了,取过一块手绢,把杯子裹着,递到宣怀风手里,叮嘱说,“慢慢喝,别烫到舌头。”
自己仍躺回床上,挨着宣怀风问,“你病还没大好,累不得,就算睡不着,也再躺着歇一歇?”
宣怀风说,“我想坐一坐。你别管我,睡你的罢。”
白雪岚说,“你静静心也是好的。我也不困,反正我总在这陪你。”
屋子便再次静默下来。
宣怀风握着那隔着手绢的杯子,一股钝钝的热沾着掌心。
他带着一点初醒的怔忪,靠在床头坐着,看着那水的蒸汽,从玻璃杯口婀婀娜娜地浮起,开始是生动而鲜明的,可很快就被这世界夺走了热量,继而模糊,继而连痕迹也不见了。
大概天底下的事物,如果太过柔弱了,即使再美好,也会被绞杀得不留痕迹。
忽然,耳边听见轻微的鼾声。
原来白雪岚心焦一夜,等宣怀风醒来说了那句明白话,心里大石头一松,竟是转眼间酣然入梦了。
宣怀风低头看着他,想着他片刻之前,还坚决地说不困,不禁有些好笑。那笑意在唇角浅浅一浮,又化作酸楚的爱怜,仿佛有挡不住的热流,要冲击眼眶。
如此一来,人就从初醒的怔忪之中,走向清醒了。
昨天的记忆也越发清楚了,像在寒冬腊月里光脚踩在雪地里领会那股冰冷般,晶莹剔透而叫人心寒的犀利。
白雪岚在身边说话,宣怀风尚可压抑一二,现在白雪岚一入睡,心事完全涌了上来。
想着姐姐昨日说的那些决裂的话,那根血肉模糊的手指。
一根手指断了,那会有多疼呢?
宣怀风两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剩了两口热水的杯子。
他唯恐水洒在床上,又把白雪岚惊醒了,微颤着,同时也是蹑手蹑脚着的悄悄下床。白雪岚平日睡觉十分惊醒,若是往常,宣怀风这样离开他身边,他早就醒了。今天却一点不曾察觉。
宣怀风看他睡得如此香甜,心里更是刀绞似的痛苦起来。
他把玻璃杯轻轻放在小圆桌上,穿着拖鞋走进浴室,把门锁起来。
白雪岚是爱洗澡的,更酷爱和爱人一起洗澡,这大概是法兰西学来的浪漫。因此浴室装饰得十分豪华,光洁漂亮的外国陶瓷洗手盆,铜制的热水管子,来自法兰西的大鱼缸的边上,鎏着线条精美的金线。
宣怀风在浴室里怔怔站了一会,走到浴缸旁,慢慢躺进去。
浴缸是陶瓷的,没有装热水,面壁上透着一股凉意。宣怀风从被窝里出来的热脊背贴在瓷壁上,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却觉得这冰凉冰凉的,不见得不好,反而有一种犯了罪的人受到了应得的惩罚的释然。
躺在无水而冰冷的浴缸里,把手臂优雅地往浴缸两旁伸展,右手忽然触到什么东西。
宣怀风转头去看,浴缸的右边是一个好看的玻璃架子,专门摆放小东西的,里头放着两条小毛巾,一块用过的外国香皂,还有白雪岚平日用的剃须刀,也搁在玻璃板子上。
那剃须刀也是高级货,把手上有几个似乎是合着手指的微凹的弧形,极易拿稳的样子。
宣怀风被那磨得透出森森寒光的刃口吸引着,不禁取到手上,漫不经心地看着。
人要是断了一根手指,会有多疼呢?
他把刀锋对着左手的小指根,浑浑噩噩地比划。
然而,这样划下去,就能切掉一根指头吗?
手指是有骨头的,要用一把剪刀,剪断一根骨头,要用何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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