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急退-《濯缨》
第(2/3)页
这船趁夜才离岸,严查令就到了江塘,堪堪在江塘错过了这一艘,正是阴差阳错。
时御的匕首烫了刃尖,划进腰肉,挑出小块碎石。他咬着只笔,汗顺着鬓淌。石碴挑出来,便抖了半罐伤药粉在上边,自己缠紧纱布,就算是处理了。
钟燮已经退兵往青平,各府严查命已通,时御就要实践承诺,带着人在后拖延夷兵的追赶,给山阴军、青平军足够的时间布局。
他还在徐杭,今日交锋时被夷兵的单梢炮击石险些砸中,伤比往日更多。
时御有自知之明,加上钟燮留下的人,他总共有五千余人。夷兵预计六万以上,带着重器推进,是打定主意要攻下地方,而不是过境抢劫。时御不可能正面迎敌,他只需要骚扰干涉夷兵的进攻的节奏。
纱布才缠上,就有人掀棉帘冒身进来,正是从山阴赶来的苏硕。他进来搓着手,道,“这边也愈发冷了,没生炉子,你可得注意着,别染风寒了。”
眼下就是受了寒,也得挺着上。
时御穿上衣,“师父把靖陲的强弩给我这儿了?”
苏硕哈气,拍了拍他肩头,“咱们总共就这么些东西,赶着这趟把夷兵弄没了,回头就能立刻送还给靖陲。师父当然担心你,这近千把强弩,用来阻个路足够了。我只给你说,小六,咱们万不能和夷兵正面怼,兵力悬殊,正面就是丢了优势,毫无胜算。”
“嗯。”时御扣上扣,问了声:“江塘已经开始查了吗?”
“查着呢,钟大人退时也带着水路搜通行的船只,只要还在长河,就一定找得到。”苏硕见他既没展颜,也没皱眉,就知这还是没松气。于是安慰道:“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过了这几日,就能自己找,总比别人来放心。但要论速度和范围,眼下还得靠各府。你虽挂念,也不要疏忽眼前战事。”
时御没说话,他沉沉地目光并未因此波动。他将匕首收进小腿外侧,棱刺也带在身上,跨步掀开帘。夜里的火光打在侧颊,他才道,“大哥。”
苏硕正想叫他,闻言停了手中要递的刀,问道,“怎么了?”
时御侧头望回来,他道,“等着这一趟回家,我还想守着先生。”
“那成啊。”苏硕笑:“这么好的学生,先生想是不会嫌弃。”
时御眸里漆深。他想说不是的,我想守着先生,从此刻到最后,一刻也不离,一刻也不放,是一辈子在一起,是心悦他,渴求他。
是只想他。
夷兵的重器运声轰隆,时御到底没在这时给他大哥一惊。他回头,就要带人摸进黑暗里。苏硕却追出来,提了把刀给他。
“这是师父给你的。”苏硕爱惜地抚了那刀最后一把,道,“把百战带着。我就带人后设塌坑马绊,在青平等着你。路上我会留意,先生一定回得来。”
蒙辰这把“百战”,据闻还是当年靖侯给起的名。蒙辰带着它打过宛泽攻战,也打过北阳防战,没辱没这个名,是真正的,爱惜了一辈子的刀。苏硕是蒙辰在馆里第一位徒弟,他是仰视着这把刀到如今,曾经渴望过传到自己手里。今日,却是他亲手递给时御。
“外夷不退,何谈家事。你能受此任,我是高兴的。小六。”苏硕张臂抱住时御,在他后背用力拍了拍,“你没歪着,你在这道上走稳了。咱们来日回家,大哥带你喝好酒!”
“好。”时御回拍了苏硕的肩头,退了一步,笑了笑,转身提刀跨进暗色中。
夷兵运重器追赶青平军,弊病就暴露了出来,正是重器难行,耗时耗力。时御一路退的十分稳,是边退边引着夷兵往长河内腹去,还专挑狠处下刀。在夜里或巷战里被他带人杀掉的夷兵不少,这五千人分散藏匿,神出鬼没,让夷兵根本捉不到影。
夷兵先前在徐杭靠内应炸的青平军腿软,如今这一路,就是时御同样用火药,炸的夷兵怒火攻心却又无处发泄。这种游走战术十分恶心,令人头疼,却实在难以抓住。重器显眼,想藏形太难了,只要夷兵稍有疏忽,时御就能毁一器。这力道虽不致命,可一路跟进去,兵马虽未减少,床弩却有三架都损坏了。除此之外,最让夷兵闻风丧胆的还是强弩。
这种架臂可射,撤时背行的弩,来去迅速,杀伤力致命。这是内应都没法提供的消息,这五千人行动,只有时御清楚。
那边钟燮退回青平,平定王已然从山阴过界相待。两军相汇,钟燮上交指挥权。平定王再三斟酌,最终将与夷兵交锋的战场定在了长河谷,青平军营地。因为长河谷狭窄通河,是极易包抄打击的地方。如今就等着时御引夷兵入瓮,合力一举击溃。
又两日。
时御已经退到了靠近青平的地方。
少年身冷,抱着手脚拢一点热气。他一直缩在边角里不敢乱跑,怕被人拎下船。这船小,这几日为了争食,已经推下去一个人了。他来回搓着手臂,腹里饿的直响。
夜里他趁旁人睡着,从铺下边拉出些东西。他只想找吃的,可翻来翻去,只有一个写得密密麻麻的账簿。他看不懂字,却从里边抖出张这起来的纸。打开来瞧,倒不是字,而是幅工整的宅子图。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