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雪来-《濯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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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尾梢过去,十一月的凉意星星点点的袭来。
苏舟出静堂时,满园叶已黄。
他瘦得太厉害,几乎失了形。钟攸为他梳发,发寸寸结,干枯像萋草。
苏舟对着铜镜,道:“老师,剪了吧。”
那日之后,他一直称钟攸老师。钟攸指尖抬起他的发,转头叫了声时御。时御拿了剪子来,钟攸退了半步,由时御来剪。
发垂落下去,苏舟对着镜里的身影,唤了声:“六哥。”
时御揉了把他头顶,嗯了一声。
苏舟缓缓笑起来,他道:“休剪成狗啃样。”
可剪完了,钟攸先叹道:“你六哥这手艺,早知道还不如为师来。”
发不可多剪,时御只剪了结处。苏舟抬手抓了把短了些的发,露出袖口的手腕捆痕深刻,磨入皮肉。时御看得清楚,手底下再次揉了揉他发顶,道:“温了汤,嫂子送来的。等会和先生一道喝完。”
苏娘子来见着人,一直没敢掉眼泪。直出了门,人藏在厨房里捂嘴哭得心碎。苏硕揽了人安抚许久,才又进的屋。
没人提烟粟,也没人提许兰生。
苏舟才出来,身体虚,还没去上课。蒙辰将人接到蒙馆里,就养在自己那院子里。他每日晨起带着苏舟在院里打拳,每日陪着苏舟食汤进补,休憩前在院里听苏舟念书。蒙辰舍得自己骂这些徒弟,却舍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好。苏舟最小,他一直都当作孙子养。
可这小孙子,突地就从一只毛猴,变得寡言安静。午时空闲,蒙辰偶尔能见苏舟坐廊下发呆。
钟攸行程在即,书院课试一过,就给放了假。他这一拖再拖,硬是将日子拖到了十一月底,京都来催了两次。钟攸就压在第三次前,应了出发时间。苏舟一事后,蒙辰一改前态,强硬压制烟粟通行,朴松才的烟行硬是关掉了,两方正是僵持期。
初冬凉飕,枯枝刮风。
这个日子里,许兰生红妆登轿,将嫁也。那一路囍字高贴,隔着墙院,也听得清楚。
苏舟披发坐廊下,拥了只暖炉。
不知谁喊声“起轿喽”,顿时稚子同呼,欢闹沸声。
苏舟望着那遥远的院廊尽头,门缝这样的细,又那样的小。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看见了姑娘凤冠霞帔,眉眼轻笼的样子。
两道墙,三出门,一条街。他爱的姑娘就在那里,盛装登轿。由另一个男人牵着,从此步入他乡,与他这一世,再无瓜葛。
风簌簌的刮了叶,苏舟给自己沏茶。这一手是先生才教的,热袅烟气一冲,他的眉目就湿漉清晰了。
两杯茶。
风拂茗烟,苏舟抬手抿了其中一杯。外边笑声轰响,他垂望着茶,看涟漪波荡。
院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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