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真的下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午后,方才转为了中雪,方明远站在庭院里,看着院内已经可以没到膝盖的厚厚雪层,心里也是颇为惊叹,这样的大雪,在秦西省里已经有些年没有见到过了,虽然说给当地的交通添加了无数的麻烦,但是不得不说,对于冬季干旱降水少的秦西省农业来说,却是一次不错的对土地补水。 忽然间肩膀上一沉,已经多了一件厚厚的大衣,李雨欣带着几分轻嗔地道:“就算你喜欢雪景吧,也不能就这样站在庭院里赏雪吧?都当爹的人了,不要和小孩子一样,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呵呵,没打算多看,只是出来呼吸几口清凉的空气,换换思路。”方明远笑道,“呆几分钟就回屋了。” “这一场雪下得好大啊,有多少年都没有看到了。”李雨欣白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到了庭院里的雪景上,虽然说已经看了一上午了,但是现在看到,仍然觉得很赏心悦目。 “是啊,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过了。”方明远点了点头道,也许真的是温室效应的作用,秦西省这些年来,年平均降水与七八十年代相比起来,确实是在减少,但是人口和工业的发展,地方对于水的需求却是在不断地上升。很多地方都不得不大量抽取地下水以弥补地表径流的不足。潼宜如今正在农村推广滴灌,但是要真正地成规模,还需要时间。 “明远,前几天我听说,你下令‘封杀’了一名平川大学毕业的学生?怎么回事?”李雨欣好奇地扭头问方明远道。 “啊,那件事啊,确实是有这事。”方明远怔了一下,这才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欠了助学贷款迟迟不还罢了。我只是通知下去。方家旗下的所有企业公司,不得招聘他罢了。” “我怎么听说还包括有业务往来的其他企业公司?他欠了多少钱,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李雨欣诧异地道。 “对于那些有业务往来的其他企业公司,我们只是会提醒他们注意这名毕业生的个人信用而已。要是连其他企业公司的人事我们都干涉。那岂不是太霸道了?让你说得我好像个恶霸一样。”方明远失笑道,“也没有多少钱,本金加起来有一万左右吧,二零零一年开始贷的,贷了三次。二零零三年他从平川大学毕业,并没有进入我方家的旗下企业工作,但是直到去年年底,他还没有还款一分钱。” 平川大学早在还是平川电子科技学院的时候,就开始在学生中实施勤工务学,就是允许学生在学校中担任一些职务,以此来抵免原本就不高的学费,后来又实施助学贷款,帮助那些家境实在困难,难以完成学业的学生们。贷款方是交通银行的奉元分行。由楼方提供担保和贴息,也就是说,依照当时的约定,学校的学生,向交通银行申请了助学贷款后,在学校学习的期间是不用还款和支付利息的,而且是从他们毕业后三个月后开始偿还贷款,还款时间为一到五年不等。而如果说这些学生毕业时,得到了方家旗下企业的录用并工作一定时间的话,那么这一笔贷款就会由招聘了他们的企业代其偿还。而那些没有进入方家旗下企业工作。又申请了助学贷款的毕业生,就要自己偿还。 这名学生,在毕业之后进入了奉元的一家民营私企工作,半年后就跳槽离开了那里换了两次单位。到二零零五年就与学校再无联系,在那一段时间里,对于学校和交通银行通知他还款一事也是充耳不闻。从二零零三年的下半年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两年半时间。如今这一笔债务已经由交通银行的手里转到了平川大学手中。方明远节前去探望老校长陈南山的时候,方才从他的口中得知。 平川大学这些年来,申请过助学贷款的学生足有数千人,其中有不到三分之一已经毕业。就是说已经进入了还贷期。由于平川大学的毕业生能力已经在这些年里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加上方家旗下的企业也会优先从平川大学的毕业生里招聘,所以就业形势一直都还是不错,虽然说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就业率,总有一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并没有及时地归还贷款。 如果说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贷款的还款时间向后申请延迟一些时间,也并不是什么不能够接受的事情——在最初决定实施这一助学规定的时候,其实不少人就都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也安排有一年的宽限期,只要申请就可以无条件顺延,但是这一名学生,却是完全无视了学校和交通银行对他的还款通知,不但没有申请还贷时间的顺延,还彻底地中断了与学校的联系,他的父母也不告诉学校和银行他的联系方式。 原本依照陈南山的意思,这件事也就是由银行方面将他违约一事计入信用了事,毕竟从学校的角度来说,为了他一个人一笔贷款不停的追讨,成本太高,不值当。但是方明远对此却是持不同的态度,决定对这名毕业生进行“封杀”,并在学校里公布了此事,日后还将向媒体公开此事。 “为了一万元,他就宁愿自己一辈子背上信用污点?”李雨欣有些诧异地道,“这也太不值当了,他就不操心日后向银行贷款被拒绝吗?”方明远耸耸肩,确实是如李雨欣所说的,这样的行为看似是占了便宜,但是日后当他面临着买房、买车贷款时,就会明白,今天的这点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而且即便是这样,他也要做为一个标靶被树立起来。 “你这样做,会不会对他未来的生活造成重大的影响?”李雨欣迟疑了一下道,“不就是一万元,算上利息……” “你错了!”方明远打断了李雨欣的话头,严肃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区区的一两万元,也要这样大张旗鼓地,还要通知媒体。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说我不这样做。也许用不了几年,平川大学就不得不终止为这些学生们进行担保了,而交通银行,也很可能会限制助学贷款的发放。这样的结果,就是平川大学甚至于全国很多大学的学生,他们就都无法再享受如今的助学优惠贷款了。”方明远并不是信口开河,无论是前世里的记忆,还是这一世里所获得的数据。基本上都证明了,面对大学生实施的助学贷款,虽然说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实际实施起来的时候,问题却是多多。而最大的麻烦,就是违约过多! 虽然说具体的数据他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他却记得当时文章里提到的一句话“所有个人贷款业务中,助学贷款的不良率始终稳居第一”,而且据说助学贷款的不良率在部分地区和高校里最高时曾达到了过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说十名大学生中有八人拖欠或者索性拒绝偿还贷款。而且几经多方努力,后来助学贷款的不良率还常常在百分之十以上!而且据说很多名校的学子们。也成为了“老赖”中的一员。 “平川大学由于有来自多方的捐赠,在学费上的收取相比同等大学已经降低了很多,而且学校对于在校的学生还提供了许多勤工助学的工作岗位,吸引来了很多由于家庭经济穷困却学习成绩优秀的农村学生,而为了解决这些学生们在校学习时所遇到的经济困难,平川大学和交通银行奉元分行又为他们提供了助学贷款,可以说,对这些学生们,校方已经提供了最大的帮助,来帮助他们完成学业。”方明远道。“一个国家、一个政府、一家企业、一名官员、一名教授、一名平民,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个重要东西,那就是信用!国家没有了信用,在国际市场上就借不到债;政府没有了信用。它的政策就无人相信;官员没有了信用,在正常国家里就会下台滚蛋;企业没有了信用,不会得到投资人的青睐;教授没有了信用,就成了叫兽;而平民没有了信用……会毁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因为在任何一个国家里,平民的数量都是最为庞大的,也是一个社会的基础!当一棵树连根都烂了的时候。这棵树还有救吗?我方家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方家一向都重视信用,重视我们面向伙伴们、面向社会所做的每一句承诺!” 李雨欣脸色有些发白,方明远还很少这样严肃地与她讨论一件事情,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却没有想到方明远居然会如此地重视。 方明远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哑然失笑道:“我不过是心有感慨和你多说几句,你这个模样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打击报复你吗?” “对不起,我……我没有像你想得那样长远。”李雨欣心里为之一松,轻声地道。 “我知道你是心善良,总想着能放人一马就放人一马。”方明远搂着了她的肩膀,转身向屋里走去道,“但是对于有些人,有些事情,是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否则的话,一旦成为了风气,再想扭转回来就太难了……” 方明远始终认为,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固然与个人的道德修养有关,但是与社会大环境也是息息相关的,当在一个社会中,不尊守法律和道德规范所付出的成本微不足道的时候,那么就算再怎么强调公民的个人道德修养也是没有用的。而在助学贷款这件事情上,只有令违约的学生受到严厉的社会惩罚,加大其失信的成本,才对得起那些诚实履行契约的学生们。 二点钟左右,岩田正雄和平经次郎重登方明远小院的院门,两人都是心里有着几分诧异和惊喜。其实他们原本打算是今天返回日本的,但是由于这一场雪一直到中午方才转弱,奉元国际机场的航班出现了大面积的延误,两人也没心情坐火车去其他地方坐飞机,索性就在酒店里等天气转好再坐飞机离开。昨天与方明远的一番长谈,虽然说方明远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拒绝的意思来,但是岩田正雄也明白,这一次要不是有平经次郎带着,恐怕他连见方明远一面都不容易,三井物产公司的这个转身,幅度有点大! 但是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对手,只有永恒的利益!三井物产公司对于未来的,包括铁矿石贸易在内的华夏市场还是十分地看好的,经过水志忠事件之后,包括岩田正雄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辽省钢铁集团公司在华夏钢铁产业中的话语权将会大幅度地上升,而CMM公司和海平矿业公司所提供的充足铁矿石资源,更是为辽省钢铁集团公司插上了一对翅膀,对于年进口数亿吨铁矿石的华夏市场,三井物产公司当然是希望能够从中获取更多的好处。 而从他们所得到的消息来看,三大矿企如今的立场也并不一致,其中力拓集团的态度是最为强硬的,希望能够三家联手,不惜对华夏铁矿石贸易断供来对抗华夏政府的压力,但是巴西淡水河谷公司和必和必拓集团公司的态度却是没那么强硬,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们两家企业虽然被卷入了水志忠事件,但是涉入的却并不是很深,所受到的压力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另一方面也是与CMM公司、海平矿业公司和卡特斯克金属集团的存在有关。 巴西淡水河谷公司和必和必拓集团公司认为,即便是三家企业联手强迫华夏一方低头,固然是得了面子,但是却和华夏一方彻底地结怨,不利于日后他们再与华夏做贸易往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