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人在底层的野望-《逆流纯真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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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年代初,社会在欣欣向荣的同时,也有它不可否认混乱的一面。伴随着整体开放而来的,是人们一定程度上不可避免的迷茫,所谓行差踏错,从思想到行为都是如此。

    这一时期,一般人说“生意难做”,往往不同于后来的理解,它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竞争和市场的问题,而在另外两面。

    官和管这个层面上的事不提。

    社会层面上,做生意的有个词叫“买平安”,说的不是保险,而是真的会有人跟你收保护费,甚至强取豪夺。

    同理这年头人们出门做生意所冒的风险,也是后来很难想象的。

    举个例子,这时候很多人如果出门开店做点小生意,考虑租门脸……其中房东在当地是什么样人物,能不能依靠,能不能挡灾,也是重要的参考因素之一。如果是,也愿意照拂,那么哪怕房租贵点,年节送礼不得不丰厚点,多数人也都是愿意的。

    肥勇就是这个年代典型的那种祸害。

    手下有个几百号人,干的比如强取豪夺收保护费,占车站广场,抢客运线,也养人偷抢……凭的就是一个人多手黑。

    如果把像老彪那样的一批人先排除掉,像肥勇这样的,就可以算是小城大混了。

    在“天罚”来临之前,这批人中的一部分着实过了几年好日子,富贵而且威风。

    往下,像竹哥这种,也都有一段好日子过。甚至蛇哥在港城偷渡客躲藏那一块偏僻土地上,也都作威作福好几年。

    木毛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底层,“黑社会”体系里最小的虾米。

    吃喝偶尔有,富贵不敢想,搁老实人身上收获的那点儿威风劲,在心理上也完全不够一层又一层的大哥们糟践的。

    在底层呆久了,木毛当然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被蛇哥拱出来之后,他先朝深大方向走了一段,然后一个90度拐弯,就往别处闲逛去了。

    “傻子才去给你打探消息呢。”一个人一边闲逛,一边嘀咕抱怨,“等着吧,等老子哪天混出头了,有钱了,有势了……这声木毛哥,你们一个个的,最好都喊得好听些。”

    “瘪蛇,过来……别怕,不搞你,我会留着你的。留你带在身边,好好给我当小弟。对了,姑娘我先挑。”

    “老三,说你呢竹子,过来……你去公安局打探下消息,被抓了,就被抓了,记住嘴要严,乱说话弄死你。”

    “还那谁,肥勇,嘿哟你小子不错啊,这一身肥膘,我看下刀子都不会出血。好,以后干仗你冲第一个……”

    “剩下的兄弟们放心,我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大,义气,大方。”

    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木毛一逛就是整一个下午。

    感觉累了,他找了个围着一棵老树修的简易小花圃,挨着边缘的石块坐下来,眯眼看不远处一群六七岁的孩子跳皮筋,看得时不时笑出来。

    过了一会儿,附近的房子里传来饭菜的香妻,又传来妈妈严厉的喊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叫声。

    那群孩子收拾皮筋,团好放进口袋,约好明天再玩,恋恋不舍的走了。

    不远处,一家又一家的灯火亮起来。

    木毛抬头看了看墨色的天空,今晚他妈的连个月亮都没有,突然感觉有些凄凉。

    其实木毛最初选择进黑社会的原因,跟所有人大概都不一样。他是少年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只是当一个普通人,会被很多人嘲笑,而如果当黑社会,感觉就会很合理、合适,而且很威风……

    当然这些都是他以为,事实差得有点远,比如这几年,木毛就一直没办法改变蛇哥喜欢巴他头这个习惯。

    ”等我当老大了,我就把你巴成脑震荡。“

    木毛恨恨地说了一句。

    起身换地,这时候回去“复命”应该已经没问题了,但是木毛突然不想回去,他就这么走回街道,在深城灯火渐多的街头,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

    现场抽烟的太多了,江澈选择坐在酒楼二楼靠窗通风的位置,同桌的有胡彪碇、三墩、狗海、陈有竖,还有老彪手下比较得力的几个人。

    刚刚他提前说,今晚得少喝,不能喝醉。然后老彪说既然这样,就干脆不要让大家见了酒,不然很难控制醉不醉这个度。

    所以,江澈现在眯眼看着八十多号曾经海上搏命的枭雄,一个个端起来黄澄澄的健力宝,喝一口,夹菜,不自觉地乖巧……觉得很有趣,觉得世界和平有望。

    有人作为代表拿着健力宝过来给江澈敬了下酒,干下去一大杯健力宝后,打了个嗝,小声问说:

    “那个,江兄弟,我们这次回去安顿家里打听到的消息……其实那边现在还在收尾,有几个原来出过头的老大后来躲了,新龙头都还在找……你觉得我们?”

    因为东南沿海那波大事件,在场的人其实现在都还抱着不安和警惕,怕那位不肯留后患,不肯放过老彪。

    “这事放心,新龙头知道的比你们多……”江澈顿了顿,笑着说:“一个字头的胡彪碇他会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太想动傻爱国。”

    “……明白了。”

    有些事,就连胡彪碇自己也是最近才恍然大悟,原来江澈……真的会算命。

    要不然他怎么那么早之前,就已经铺垫好了保我?当时我还以为,只是为了在股市里赚点钱,顺便臊一臊港城那拨不拿正眼看人的鸟人呢。

    “欸……”

    一片和乐融融中,狗海眼睛看着窗下的街道,突然出声,伸手指着说:“你们看那个人,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眼熟……他们能眼熟的,基本都不是好货,很可能也是海边过来的人。

    “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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